您说过,别哭(散文)

秦羽弦 21天前 56

您说过,别哭

您说过,别哭

人生有很多岔路口

不论是短暂的分别

还是长久的分手

离别就是相聚的开头

您说过,别哭

岁月漫漫世事无常

成败得失别放心头

失去的是过往

积累的才是财富

您说过,别哭

梦想和现实本就是两条路

累了就歇歇

只要用心走下去

两条路交汇终有尽头

您说过,别哭

亲情和爱情没有冲突

也许桑榆就在东隅

珍惜身边拥有的一切

爱与被爱都是丰收

您说过,别哭

别让痛苦占据心头

您说过,别哭

不是所有的亲人都能陪你到最后

您说过,别哭

彩虹总会在风雨之后

母亲离开我已近三载,在我耳边时常萦绕着妈妈留下的那句话:我儿,别哭!

我的出生应该是很尴尬,我比哥哥小一岁。哥哥应该刚刚学会走路,我就来到了这个世界,小时候和哥哥总是吵架应该是这个原因吧,因为我确实夺走了本应该倾注在哥哥身上的大部分的爱。

还有更尴尬的,那就是我四岁才会走路,六岁才不穿开裆裤。记忆中最深的就是父亲双手抱着我的腰,母亲用手抓的我的双脚,“老儿,你站起来,不怕,慢慢地,别怕!”就这样,在父亲与母亲的耐心引导下,在我四岁那年,终于会站起来了,终于会蹒跚学步了。以后的日子,母亲经常会后悔,说起来的时候都是眼泪汪汪的,她说,那时候怎么就不懂孩子是缺钙呢?如果我儿一辈子都站不起来,都不会走路那该怎么办呀!

小时候的我,经常会尿床,母亲从来没有指责过我,却总在责怪她自己,说她怀我的时候肯定缺东西了,说我生下来肯定没有好好照料,所以对我总是格外有耐心。以至于后来上了初中在学校住宿,偶尔还会尿床,当时总是湿了一面再翻过去铺另一面,直到寒暑假拿回家褥子才能拆洗,母亲给我拆洗被褥时,总是含着泪缝着一针一线。

初三那年,学校面仓里的面都发霉了,每天蒸着发霉的馒头,我是一口都吃不下。好在当时学校附近的村民家里种着水萝卜,他们就拿水萝卜到校园和学生换馒头,馒头即使发霉村民们还是会换回去喂猪和鸡。那个学期,我就是每天靠着家里带着点干粮和水萝卜度过的。我从下不吃冷饭,母亲知我身体不好,也从不让我吃冷饭。所以初一初二我上学是不带干粮的。初三那学期,母亲知道了我每天靠水萝卜度日子,她又哭了,在一次做饭的时候还在牵挂我上学的事,结果灶膛掉出火把她的裤子都烧了。

周末回家,母亲问我,是不是每天吃水萝卜?是不是每天尿床?我没说话,母亲却哭了。“刚知道这个消息,妈不想让你再去学校读书了,可是想到你的身子弱,再忍忍吧,考上高中咱就换一个环境,就不用再吃发霉的面蒸的馒头了。妈不想让你这么早回来务农,现在学校都收补习生,不论你考不考上学,你都要在学校待到二十五岁。人说,十七十八力不全,二十五六正当年。到了二十五岁,你的路你自己走。”就这样,我坚持着读完了初中。后来听说,我们初中毕业之后,学校不收学生交的面粉了,改收小麦,这样学校就可以需要多少面粉就去乡里面粉厂换多少面粉。小麦受潮还能铺到院子里晾晒,不至于发霉,更便于收藏与管理。

上了高中,情况就好多了。那时候很多老师家里都是单职工,老师们的妻子没事干,就在自家小房里收一些学生住宿,给学生做饭,收一些费用。母亲让我就住在班主任家,和几个同学一起住在班主任家的南房里,伙食条件好多了。那时候我家种着一个菜园,每年秋季,父亲都会拉一车菜送到班主任家里,就为了我能吃的更好点。高中不再是在乡里上学,而是到了县城,路途远一些,我基本都是一两个月回家一次。每次回家,母亲看到我面色与状态都挺好,也就放心了,就是鼓励我好好学习,母亲总说,城市里那么多的高楼大厦,怎么就不能有一扇窗户亮着我儿子家的灯光!

三年的高中生活顺利结束了,我却与大学失之交臂。我上高中的那几年,家里给哥哥盖了房子,又让他结婚、生子,那几年家里的经济很是拮据。所以,高中毕业我就没再去补习班上课了。母亲说,等秋收后家里买了粮食和菜园里的菜,我再去补习,被我拒绝了。期间,婶子还去我家给我送了学费,让我去学校补习,也被我婉拒了,我开始和家人一起务农了。那年冬季,我和现在的妻子订婚了,我要确定自己不再去上学了,不想再给家里增加负担了。

高中毕业的第二年,我就和村里的年轻人去北京打工了,当时我们打工的老板在北京的劲松和潘家园有工地,我就在劲松那个工地,偶尔也去潘家园工地帮忙。

盖楼筑基,每天就是往地下根基拉混凝土灌浆。我在工地虽然有些孱弱,但是干的活一点不比别人少,我还帮着带班记录些数据。后来就被材料科的刘师傅和张姐抽调到了材料科,主要干一些材料进出库记录,其余的时间就是帮着工地把施工中使用的两轮车碾破的车胎补胎,再就是帮着架子工把那些生锈的管箍浸泡在汽油里,把管箍上的水泥去掉,浸泡在汽油里,再把死扣拧松。那些架子工应该是北京市一建三分公司的员工,他们还称以后就带着我和他们施工队走,以后就负责给他们整理管箍。

我去北京打工,我的同学去我家看我。同学对我母亲说,我当初执意想考大学,如果不考大学,而是报考高中中专,一定可以考中,因为我的成绩一直都很好。我的同学离开之后,母亲又动摇了,那年叔叔家堂弟也参加高考,母亲就让堂弟给我报考高中中专。六月初,我就到了妹妹的来信,说母亲给我报名了,让我回家参加高考。

一年没看过书,我去崇文区的一家书店买了几本书,每日趁着星夜看两个小时,六月底,我从工地辞职,回家参加高考。那时候高考是在每年的七月七、八、九三日。高考过后,我就想着继续回到工地打工,母亲没有同意,母亲说,“不论考试成绩如何,都等到分数下来再说吧,你的身体不好,即使不能坐在办公室里工作,妈也不希望你在烈日下辛苦工作。”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几家人在一起聊天,堂弟回来了,他说考试的分数出来了,我的成绩超了中专分数线十来分,考上高中中专了。满屋子的人都在为我庆贺,母亲却哭了,母亲含着泪抓着我的手说道,“我儿,你以后终于不用在刨土坷垃了,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在泥土里刨食了。”

“妈,你不要哭了,我不去工地了,我去上学。”看到母亲哭了,我也哭了,我给母亲擦着泪水。

“我儿,不哭!妈是高兴的流泪,今天是妈这些年最高兴的一天!”母亲说着又给我擦眼泪。

拿到录取通知书,母亲每天张罗着给我筹学杂费,开学就要拿五千多块钱,家里经济很是紧张,但是母亲每天都乐呵呵的,做饭的时候都哼着歌曲。我知道父亲与母亲每天内心的焦急,甚至大伯都帮着四处借钱,终于筹够了我的学费,九月初,一家人把我的送到村口等公共汽车,母亲对我说,“儿啊,你先去学校,过一段时间咱家的粮食卖了,妈再给你寄生活费,别为钱操心,没有过不去的坎,去了学校好好学习!”

我考的是郑州测绘学校,学的是计算机应用专业,当时国家应该是只有三所这样的学校,有武汉测绘大学、郑州军测,还有就是我们学校,属于国家定向分配的那种。我们毕业实习都是在学校,毕业后,去到呼和浩特市,找到内蒙古测绘局,测绘局的相关人员说,他们现在连一台计算机都没有,哪里需要计算机人才!再次回到家,母亲虽然有些也为我的就业担心,还是很开明地和我说,“老儿,现在打工人那么多,你有文凭,打工也不用去工地或者去大同背煤了,你去哪里打工妈都不担心,只要有知识,肯定能派得上用场。”

同年,我和爱人结婚了,我们决定去锡林浩特市暂时定居。那时候的生活很艰苦,我在一家羊绒衫针织厂打工,第二年春夏之交,爱人也去那个针织厂了,干了半年,爱人怀孕了。那时候街上卖猪肉一块二毛钱一斤,牛肉三块钱一斤,可是我们除了交房租,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爱人怀孕前几个月,就想吃一盘炒猪肉,她却没和我说过,直到夏末婶婶来市里,她和婶婶聊天说起来了。但是我还是不知道。

那年刚入冬,家里的粮食刚刚卖掉,母亲来到了市里,她听婶婶说我爱人想吃一盘炒猪肉却是舍不得,母亲到了市里就买了一大块猪肉,然后给爱人炒了一盘,那时爱人已经不香那盘炒猪肉了。吃饭的时候,母亲含着泪和我说,“本来以为你到了市里会好过点,没想到竟然过得这么苦!”也就是那年年底,父亲和母亲也来到了市里,我们住在一起,自那以后,我们一直和父亲母亲住在一起,从未分开过。即使分开也是我外打工出几年,母亲给我们看孩子,逢年过节我们都会回家和父母在一起。

我出去打工也有几年的时间,直到孩子该上学前班了,我们又去了呼和浩特市。当时我已经在锡林浩特市买了一处院子,三间大房三间小房,父亲和母亲说他们在这个院子里住的很好,不愿意和我们去呼和浩特了,毕竟孩子也大了,可以自理了。可我知道的是母亲腿疼,还有哮喘,每年冬季,去一趟公共厕所都得半个小时,她蹲下去再起来很是吃力。我和爱人商量,把锡林浩特市的那处院子卖了,不让父亲和母亲继续住下去了,他们没办法最后还是跟着我们从锡林浩特市去了呼和浩特市住进了楼房。就在父亲母亲到了呼和浩特市家里的那一刻,母亲哭了,她说,“这大城市里的高楼大厦终于有我儿的一间了。”

在呼和浩特呆了几年,我又回到了锡林浩特市,因为哥哥在这里。我又在锡林浩特市买了房子,这里有很多亲戚、朋友、同学。最主要的是我们弟兄俩终于能在一起了,父亲和母亲也很高兴,他们又从呼和浩特市回到了锡林浩特市,我依然和父亲母亲住在一起。

将近三十年的共同生活,我的爱人和我的父母从来也没有过任何意见,一家人都很和谐。我们在锡林浩特市开店,我和爱人基本都是在店里住,母亲每天都会打电话,问我想吃什么给我做。所以我们也是每天都回家和父母吃顿饭,聊聊天。

回到锡林浩特市,父亲便不再出去干活了,老俩口在家每天和领居们打打牌,喝茶聊天,再就是母亲总会做着我喜欢吃的饭菜等我回家吃饭。爱人那时候一直在呼和浩特市陪读,也就寒暑假才能回来。

九年的时间转眼即逝,就在我们想着父母能顺利安享晚年的时候,二零二二年四月,父亲因病去世了。父亲的离开,母亲一下子感觉苍老了许多,女儿已经大学毕业,每天在家陪着奶奶。突然有一天,母亲把我叫到身边,很郑重地对我说,“老儿,如果妈今年走了,那就是被你爹叫走了,妈去找你爹去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哭,告诉你妹妹也不要哭,妈是和你爹团聚去了。”

“妈,你不要想太多,我还想妈能多陪我几年呢!”我含着泪说道。

可是,命运总是在捉弄人,就在八月份,母亲因为脑溢血也开了我们。我听到母亲最后说的话就是在医院的急诊室,我们赶到医院,女儿已经叫了120把奶奶送到医院,我们一家还有哥嫂一家都到了,母亲还没有昏迷,母亲有气无力地对我爱人说,“红梅,妈头疼的厉害,你给妈拿两颗治头疼的药。”然后,母亲就被医生推进去做检查了,之后母亲在医院的ICU住了四天,还是忍痛离开了我们。

父亲和母亲都是在老家土葬,我们把母亲拉回家,在老家办理的丧事,亲朋好友都来送母亲最后一程,我们兄妹也在忙碌着接待,我也确实没有哭,就是在送母亲回家的路上哭了一场,我还一直劝妹妹不要哭,就在母亲下葬的前一个晚上,我实在忍不住,趴在母亲的棺木上哭了,那一刻我好像才真正的意识到,母亲永远的离开了我,泪水就像决堤的洪水,一直流个不停,家里人都来劝我别哭了,可我却觉得委屈,母亲怎么舍得呢?就不能多陪我几年吗!我知道自己再也没有妈妈了,哥哥和大家说,别管他了,让他哭个够吧,否则会憋出病的。爱人事后和我说,“你自己在那里哭了将近二十分钟,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妈如果真的能听到也会伤心的,最后还是妹妹哭着拉着你离开了妈妈的棺木。”

母亲下葬了,圆坟之后我们一家人又回到了锡林浩特市,回家之后,我就病了,这一病又将近一年,我始终觉得母亲还在我身边,可是我呼喊着“妈妈”却没人答应。我们住在店里,爱人说回家收拾一下母亲的东西,不要的东西都扔了吧,可是我却不敢进那个门,直到春节过后我们才回家收拾屋子。

隔年,母亲过周年,我们兄妹全家人又来到了母亲的坟前,母亲是天主教,妹妹早就用砖头垒了一个十字架,我们买的花圈在母亲的坟头围了一圈。祭奠过后,大家往山下走,妹妹把我叫住了,又喊我回到母亲的跟前,她说,“二哥,想哭你就哭,哭过之后就不要再沉寂在过去了,妈不想看到你这样一直从过去走不出来,你还有老婆孩子,你还有我和大哥。”我都不敢说话坐在母亲坟前,眼泪如断线一般控制不住。最后还是妹妹拉着我离开了那座坟,那座山。

回家之后,有一天午休,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还是在老家,父亲找人给我修炕,父亲还去闲房给我拿了一簸箕煤块,然后父亲就从院子走出去了。我问父亲,“爹,我妈在哪里呢?”父亲说,“在tianjiao呢!”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我便控制不住地哭泣着,我的哭声被爱人听到了,她进屋把我叫醒了,看着我把枕头都哭湿了。

我和爱人讲述了我做的梦,我还是不知道“tianjiao”是哪两个字,到底在哪里。妻子说,“天郊就是天堂的郊区,说明妈上天堂了。”

是的,母亲这辈子没做过害人的事,唯一的执着就是让我这个身体羸弱的儿子摆脱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也许天堂人太多,也太忙碌,母亲住在郊区就是为了能得空远远地看见我吧!

我不哭了,不能再让母亲看到我的泪水!

我也每天都在为母亲祈祷,愿母亲在天堂一切安好!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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