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边境线(散文)

秦羽弦 20小时前 3

泼水节放假的第一天,我的爱人就说:“走,我带你去逛边境线。”那个神秘地带,我早就盼着去走一趟了。于是,说走就走。

我们准备好去山上吃的午餐:煮了一锅“德优软99”米饭,煎了干巴,买的傣家腌菜拌上芫荽、味精,备点西瓜、甜橙等水果,以及矿泉水。再带上我的小花狗,就启动越野车,向着邦达山奔去了。

我在东山工作和生活已29年,真羞愧于说:这还是我第一次到来邦达山的。感觉泥土都是新奇的,就连风都带着我从未体验过的鲜甜气息。此时正是黄泡成熟之际,我们一路停停走走,摘着黄泡,说说笑笑,释放着身心的压力和疲惫。

漫步在邦达山脊上,眼前苍翠的山峦在四月的骄阳下泛着翡翠般的光泽,不远处异国的村庄房舍清晰可见。爱人说,其实就几百米的距离。山风拂过面颊,带着植被和野花的芬芳,这是在城市里难以寻觅到的清新。

我们的午餐是在邦达山脊的一片丛林里吃的,阳光从密密麻麻的枝叶缝隙间漏下来,洒在软绵绵的铺满落叶的草地上。铺开芭蕉叶才发现,原本还专门为小花煮了一锅狗饭的,匆忙间居然忘拿了,只好把我们吃的“德优软99”分给小花一点。这米饭虽香糯软甜,却不太适合狗狗吃,总是粘在小花的牙和颚上。看他吃得颇为费劲,却一点没有影响到他的快乐,时不时地在丛林间跑来跳去,和大自然真实地融为了一体。

午餐过后,我便坐着爱人的越野车,行驶在两旁都高围着铁丝网的道路上,每隔几百米就有一个防守卡点。爱人停好车后,我站在公路边的一个位置,突然听到警示语音:“你已进入监控区域,请迅速离开!”先是标准的中国普通话,再是M国语言又复述一遍。我抬头一看,红色警示灯忽闪忽闪的瞳孔正警惕地瞪着我,它在无声地宣告着祖国领土的庄严,不容丝毫侵犯。

我赶忙退回安全区域,走到卡点的房檐下。一名民兵给我们倒了茶水后,又走来两名民兵,他们叫我“毕老师”,我惊讶地抬起眼睛,只见他们身着迷彩服,古铜色的脸庞上流露着似曾熟悉的笑容。还没等我开口,其中一个又接着说:“毕老师,你不记得我们了?我们是东山中学32班的学生呀,我叫×××,他叫×××,你是我们的班主任啊!”我脑海里瞬间晃过20多年以前的光景,连忙回应:“记得记得,那时候你们还小,如果不是你们叫我,还真一下子认不出你们了。”说真的,看到他们驻守在边境线以自己的方式热爱着祖国,让我突然感叹自己辛劳和执着于一生的讲台,是值得的。

我的爱人又带我去看了94号界碑。一同前往的还有两名民兵,他们打开铁丝网上的铁门时,金属的碰撞声,仿若某种庄严仪式的开场,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脆。爱人指了指铁丝网旁边的一块空地说:“那次查获的几百公斤非法走私冰冻禁品就是在这个位置。”自2020年全球疫情爆发以来,我的眼里便常为守边的官兵们饱含泪水,此刻我再一次为坚守的这些战士肃然起敬。沿着蜿蜒小径我们一直往前走,落叶在我们脚下沙沙作响,仿佛在提醒我们正走在国土最敏感的眉梢上。

突然,茂密的丛林被一道直立而下的“天梯”劈开。爱人告诉我,足足有200级台阶呢,去年才修建好的。还不等我准备,小花狗已经顺着“天梯”跑了下去,我也跟着往下走,一直走到“天梯”的脚跟,才终于看见那块苔痕斑驳的深灰色的界碑,几个鲜红的刻字:“中国,94”,在四月天的骄阳下显得格外耀眼,几簇鲜艳的火苗一般,闪烁在国土边境的防线上,永不熄灭。

我用手指轻轻抚摸被骄阳晒得滚烫的碑面,这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这分明是祖国肌肤上最坚硬的骨节,它凝固着国家主权不容商量的坚定意志。小花狗好奇地在界碑周围嗅闻,仿佛在一瞬间,他也明白了这块石头为何能把同样的泥土划分为“此岸”和“彼岸”。

抬头仰望,我又看见“天梯”直插云霄,如一道钢铁铸就的脊梁一般。每一级台阶都镌刻着边防人的青春,都浇灌着“寸土不让”的誓言。山风忽地掠过山岗发出呜鸣,恍惚间竟像是无数守边人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我们站立的地方,名字叫中国!

离开“天梯”,再折回到联防所指挥部,联防员S是我读初中时候的老同学。我打趣说:“老同学你真了不起,这么多年能一如既往地坚守在边境线上,精神可贵啊,我们都要像你学习!”他谦虚地回应我:“家就在这里么,从小就是山里长大的娃,早就已经习惯了么。”老同学和他的同事们以边境线上最简单和质朴的茶水接待了我们,虽然吃着粗糙的饭菜,却吃出了特别香美的味道,一种久违了的柴火气息,使人又多了一份别样的回味体验。

水足饭饱后,我的爱人还带我去看了大黑狼狗。早听爱人说过边境线上的黑狼狗,那威武凶煞的模样,爱狗的我早想去看看了。黑狼狗的主人是F哥,爱人告诉我,F哥是驻扎边境线时间最长的一位领导,其他人最多待一两个月就换人了,F哥一直不愿意离开,似乎总有未完成的夙愿。当我看见被F哥规划和布置得十分优美的联防哨所环境:那精致的手工树根花盆,盛开着美丽鲜花的水泥砖花台,手工栽培的草坪,墙壁上手工绘制的中国地图,以及“祖国领土,一寸不能少”的字迹,我完全可以领悟F哥一直坚守的缘由了。

一见我们,F哥就指着我的小花狗说:“这不是翠花吗?”说了半天我才弄明白,原来翠花是小花狗的奶奶,在一次意外中被偷渡的人一刀戳死了。

F哥很健谈,也很爱狗。他和爱人说工作上的事我听不懂,但说起狗的事时我就听得入了迷。只听他从藏獒说到黑狼,又从黑狼说到德牧。他说黑狼和德牧都是高智商的狗,且永远都最忠诚于主人。我心里正想着等什么时候也养一只,热心肠的F哥却说,这只黑狼的妹妹刚生狗崽不久,等要一只来给我们,那是他的老战友家养的。

几天过后,一只活泼好动、毛色乌黑发亮的小黑狼果真出现在我眼前,他沽溜沽溜转动的黑眼珠炯炯有神。抚摸着小黑狼温热的毛皮,总让我想起边境线上的那些身影。时光流转间小黑狼会慢慢长大,边境线上的守护也会永远不停歇。忽然觉得,小黑狼不仅是F哥送给我们的礼物,更是一份来自边境线的嘱托——在这片我们深爱的土地上,每个生命都可以成为忠诚的卫士,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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