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果却无憾（散文）

常心动于花草的灵性及树木的神韵，所以不时搬回一些盆景花木，但终因不善侍弄，那些碧绿的小树被定格成了枯黄的标本，欲绽未绽的花骨朵如木乃伊般永远凝固在枝叶间。健康的花草树木到我门下，总是难逃红颜薄命的厄运。美好的开始，总是无果的结局。看着那些鲜活的生命屡屡牺牲在自己手中，心生暴殄天物之自责，从此也不再往回搬花木盆景了，自叹今生与娇花贵草无缘。

闲暇之余，我就趴在窗台上，远远地欣赏别人阳台上的花花草草，不过隐时就操起儿子的望远镜细细端详。仙人掌、龟背竹、云松、兰花、令箭荷花……小小的阳台似一个空中花园，花团锦簇，满目葱茏，春萌夏绿，四季轮回，传承着主人的喜悦与自豪。再低头看看自家八米长的阳台上，只是几只仅装着泥土的花盆，好不凄凉！

暮春的一天，蓦然间发现一个花盆的泥土中拱出两片嫩生生的叶子，过了几天长出好几片叶子，从稍大叶子的形状判断是一颗南瓜苗。一定是我晾晒南瓜籽时掉入花盆的，她已在里面生根发芽。阳台上又有了绿意，我满心欢喜的将花盆端了出去，让她尽情吸纳阳光朝露、清风晓月，瓜秧快快乐乐地开始了她生命的旅程。

带着歉疚和喜悦，我时时不忘浇水、除草和施肥，半个月后南瓜秧探出了花盆，藤蔓在不锈钢晒台上沐着主人欣喜的目光迅速穿梭蜿蜒。鹅黄的须茎卷曲着，只要触及处就缠绕攀援。主茎和不断生出的分叉上错落有致的排布着茂密的叶子，肥硕的叶子，挤挤挨挨，像一把把小伞在晨风中轻轻晃动，绿莹莹的阳光在叶脉里汩汩流淌。一时一个样地快速生长的南瓜藤，透射着蓬勃的活力，如一颗盛长期的榕树，浩浩然撑开了青春的华盖，转眼间倾泻的藤蔓很快淹没了整个花盆。逶迤的瓜藤如同一张绿色的网铺陈在晒台上，并充满激情地不断抽翠、延伸，向四周扩张。

又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儿子在阳台上兴奋地叫道：“妈妈，南瓜藤上有花苞啦！”我奔过去仔细一看，几个火炬形的花苞似乎在一夜之间就从叶柄根部冒了出来。最大的那个花苞外层似嫩黄的褶皱裙裾，花托形似刻有五个锯齿的浅绿色杯子。站在窗前，我憧憬着那清香四溢、甘爽绵糯的南瓜饭，还有那外表金黄酥脆、内里软甜嫩滑的南瓜饼。第二天早晨，一朵粲然吐蕊的南瓜花跃然眼前，含苞的花蕾在夜间悄悄绽放，昂首于绿叶之巅。喇叭形的花开得落落大方，朗润明快，全然没有忸怩之态，仿佛凌波仙子踏着碧浪款款而至；金黄的南瓜花浸染了太阳的颜色，撷取了太阳的热情，一定是太阳的精灵撒落凡尘吧。傍晚来临时喇叭口渐渐收拢，一天后就从花柄上悄然跌落，花期之短，犹如女人易逝的青春。悲悯之余，只见一朵谢了又一朵闪亮登场，前赴后继，无怨无悔，二十朵花迎着二十个美丽的晨曦次第开放，开得坦荡，开得忘我，叫人心生敬意。每次打开窗户为她浇水时，就感觉阳光满室，清风盈袖，伴随幽幽的清香和冉冉的旭日，我欣赏了二十幕动人的演出，虽短暂却不敷衍，倾其一生灿烂了一回。

一道无解的方程，贵在解题细节里的趣味盎然；一次攀登，美在山路上风景的异彩纷呈；没收获的垂钓，乐在扛着鱼杆拎着空篓夕阳晚归时的一路欢歌；子猷访戴要的就是乘兴而行的感觉。尽管到花事谢幕也没看到一个南瓜座果，然而，在落霞晚照里，读她萌芽吐绿、舒蕊绽艳，谁能说这不是我眼中的果。那长久包围着、覆盖着、芬芳着我的，谁能说不是我心中的果。

无果却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