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轻拂,冰消雪融,细雨洒落,二十四节气中的“雨水”悄然来临,唤醒了万物。
孩子兴奋地要看《哪吒之魔童闹海》,我便抽空带她走进了电影院。影院里,灯光渐次暗下。大屏幕上熟悉的神话世界在眼前徐徐铺展,海浪翻涌,光影交错。孩子紧紧挨着我坐下,小身子前倾,眼睛睁得如铜铃般大,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纯真的脸上写满了兴奋与好奇,那股子专注劲儿,完全沉浸在电影里。
我手中捧着一桶爆米花,那熟悉的香甜气息便袅袅升腾起来,悠悠地钻进鼻腔。恍惚间,那股香气带我回到了儿时,“手摇锅转鼓风箱,平地一声响,烟中爆米香”的景象仿佛又在眼前。只待“砰”的一声巨响,孩子们蜂拥而至,争抢着热腾腾的爆米花,那份欢乐与烫手的疼痛,似乎也无法影响他们的兴奋。
爆米花的历史,最早可追溯到宋代,那时,江南地区雨水时节的“爆谷”习俗已悄然兴起,逐渐在民间扎根。元代娄元礼在《田家五行》中记载:“雨水节,烧干镬,以糯稻爆之,谓之孛罗花,占稻色。”人们将镬烧干,放入饱满的糯稻,随着“噼里啪啦”的清脆爆裂声,一颗颗饱满的米粒瞬间化作洁白的米花,恰似春日里绽放的繁花。在人们的心中,爆出来的米花越多、越白,就预示着当年的庄稼收成就会越好,生活也会愈发美满幸福。
在北方,爆米花的传说与降雨的龙王紧密相连。传说中,龙王因降雨触犯天规,被玉帝压在山下,玉帝要求金豆开花才肯释放他。聪慧的百姓们偶然发现,金黄的玉米恰似金豆,放入锅中一炒便会开花。于是,每年的雨水节气这天,家家户户炒玉米做爆米花,献给玉帝。玉帝见此,便赦免了龙王,允许他重返天庭,继续掌管风雨。从此,这一习俗便在北方代代相传,成为人们表达对风调雨顺渴望的独特方式,每一颗爆米花里,都藏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自古以来,文人墨客对爆米花也情有独钟。“东入吴门十万家,家家爆谷卜年华。就锅抛下黄金粟,转手翻成白玉花。红粉美人占喜事,白头老叟问生涯。晓来妆饰诸儿女,数片梅花插鬓斜。”这首诗生动地描绘了雨水时节,江南地区家家户户爆谷占卜的热闹场景。金粟般的谷粒,在锅中跳跃、翻滚,转瞬化作洁白的米花,宛如春日里含苞未放的花花骨朵。红粉佳人借此占卜喜事,白发老人借此询问生活的运势,孩子们则用米花装点发髻,充满了生活的趣味与温情。
清乾隆年间,上海文人李行南在《申江竹枝词》中写道:“糯谷干收杂禹粮,釜中腷膊斗花香。今朝孛娄开如雪,卜得今年喜事强。”在上海地区,人们将糯米与玉米混合放入锅中爆炒,听着锅中传出的“噼里啪啦”声,闻着那弥漫开来的诱人香气,满心期待着一年的好运。每当锅中的“孛娄”如梨花般绽放,仿佛预示着这一年都将被好运眷顾,好事连连。
雨水时节的爆米花,南北地域之间呈现出鲜明的差异,这背后不仅有自然环境的差异,也蕴含着各地独特的文化传统。南方气候湿润,稻米种植为主,传统的爆米花多用糯米和稻米制作。在广东和客家部分地区,人们将带壳的糯米放入铁锅中炒制,制作出的爆米花香甜可口,还成为了年底制作“煎堆”的美味馅料。吴地谚语称“吃孛娄”,古人认为爆米花口感轻松,而用糯米制作的“孛娄”正是南方的独特风味之一。而北方气候干燥,玉米成为主要农作物,爆米花也自然以玉米为原料。北方的爆米花口感酥脆,香气浓郁,常见人们围坐在炉火旁,使用传统爆米花机制作。锅中的玉米粒在高温作用下欢快地翻滚跳跃,不久后,“砰”的一声巨响,腾腾热气中爆米花如潮水般涌出。孩子们总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尖叫,但紧接着又会迫不及待地围上去,争抢着品尝这新鲜出炉的美味。那一声“砰”,仿佛北方人豪爽性格的真实写照,和南方细腻的铁锅翻炒形成鲜明对比。
在制作方式上,南方多用铁锅干炒,带壳的糯米在锅中不断翻滚。为了确保均匀受热,人们会用禾秆扎成的小扫帚轻轻搅拌,随着“噼里啪啦”的响声,爆米花渐渐成型。北方的制作方式则更加多样,传统的爆米花机,黑黝黝的炉身,带着岁月的痕迹。师傅将玉米粒放入锅中,精确控制压力,当达到合适的火候时,猛地打开锅盖,“砰”的一声,满满一锅爆米花瞬间涌出,香气四溢,孩子们兴奋地欢呼雀跃。
这种南北差异不仅反映了自然条件的差异,也承载了千百年来各地独特风俗与技艺的传承。在雨水节气,爆米花的香气成了不同地域人们共同的记忆,传递着对丰收、对美好生活的期盼。
如今,爆米花早已不再局限于雨水时节,它已融入现代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电影院、街头巷尾,都能闻到它那熟悉的香气。但每当我品尝这小小的爆米花时,心中总会涌起一股别样的情愫。它让我忆起古人对自然的敬畏与热爱,让我真切地感受到爆米花的古韵新味,在传统文化的深厚底蕴……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