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十八岁时双亲相继病故,所以,真正意义上的“奶奶”我没见过。被我唤作“奶奶”的人,是我外婆的姐姐。因为她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她抱养了我妈,给了我妈较之同龄人优渥得多的生活条件,还含辛茹苦带大了我们姐弟四人。八十岁时,还到城里帮我带了一年儿子。我家三代人的成长历程里都凝结着她的心血。
在奶奶身边渡过的童年,是快乐又惬意的。儿时,奶奶的靛蓝老布围裙,兜着掏不完的宝贝,花生、蚕豆、糖块,象一个百宝囊,只要手伸进去就会有惊喜。熬粥时,奶奶总是从稀薄的粯子粥里捞出一个装着米的小布袋,我便吃到了香糯粘稠的纯米粥。在外玩耍,只要受到一点委屈,就屁颠屁颠地向奶奶告状,平时通情达理的奶奶,不问青红皂白,找到“冤家”替我讨回“公道”。奶奶无原则的偏袒,无条件的呵护,让少不更事的我,经常底气十足的拒绝家务和农活。奶奶给了我这个大孙女太多的宠爱,直至我人到中年,仍浸淫在那份丰沛的爱里。那种得意和优越感,消解了骨子里的脆弱和自卑,给了我在遭遇人生坎坷时,能够勇敢跨越的勇气。
奶奶之于我,是一段光阴,是草长莺飞绿柳如烟的阳春美景,她温柔了清寒的岁月,那感觉是是棉质的,幸福温暖,柔软舒心;奶奶之于我,又是一种寄托,是精神田园边一道萦花绕草的篱笆墙,她扮靓了素色的时光。被庇护的墙里人,心中无与伦比的踏实,充满了至真至美的欢愉。
那年在奶奶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回老家,我习惯上第一声给奶奶的问候刚要出口,泪,已潸然而下。那年奶奶以94岁的高寿,魂归天堂。斯人已去,音容犹存。奶奶睡过的被褥,躺过的藤椅,用过的剪刀针线笸箩,戴过的蓝色毛线帽,拄过的拐棍儿,伴随奶奶一生,“吱呀”作响的老式衣橱……一切,都携带着奶奶的味道,萦绕在家的每一个角落,蕴藏着慈爱、宁和,是一种令我安神的气息。
奶奶90岁时,我曾对奶奶说:“您一百岁时,我做一个一人高的生日蛋糕!”奶奶知足的呵呵笑:“呆丫头,我已经赚了太多的寿啦。”是啊,奶奶能健康的活到94岁,是爸爸妈妈无微不至细心照料的结果,是超越血缘关系的融融亲情换来的,也是奶奶现世的善良修来的。
家有老人是个宝。有奶奶可喊,是一种幸福,尤其人到中年,更是值得炫耀的幸福。奶奶走了,我幸福的内容里从此有了缺憾。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