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爱人下班回来,说起他早上班路上,竟然,看到山间的白梅盛开了。满山的梅花,雪白,那景色真是难得,太美了。
我听了,心里就埋怨起来:怎么不折几枝回来插在瓶中?故意说出来,馋我呗,气人不?
他笑着说,是想折几枝的,可是,不能够的,那白梅心高气傲得很,不是不堪折,而是折不得。
这一句“折不得”,倒是让我惊奇不已,难道一折它就消失了吗?咋个“折不得”呢?我还就是不信了,告诉我在哪里,我偏要去折几枝,回来插在瓶瓶罐罐里,独自欣赏欣赏呢。
他就嘻嘻笑着说:早已落了,不见踪影了,那些白梅花一树又一树的,盛开在山林间,江岸边,要欣赏也得早早地去,去到它身边,远远地看,或是近近地赏都可以,但,绝对不可以采摘或是去攀折的。
当我听到他说出的那两个字“雾凇”时,我的眼前就是一亮,惊喜的神情再也掩饰不住的,我立刻惊呆在那里。雾凇?这里也有吗?他听我问他,毫不掩饰,激动地说:当然有的,而且,冬季里,咱们居住的山间,因为临着河岸,还会经常有的。
没等我再说什么,他又说:“雾凇”一词最早出现于南北朝时,宋时的吕忱,他所编的一侧叫做《字林》的书籍,里面有这样的解释:“寒气结冰如珠见日光乃消,齐鲁谓之雾凇。”他让我好好听听“雾凇”“齐鲁”这样的字眼,很自豪地说着,这样的记载不就说明了嘛,雾凇的来源还是广袤丰饶的齐鲁大地吗?听听“齐鲁”二字,又是在说哪里?那么,这里,又怎么也会产生雾凇呢?其实,雾凇的出现还是需要一些特殊条件的呢。一般情况下,要有需要有充足的水汽,因临着水的地方,比如江湖海边什么的,咱们这恰好临海也有大河还有湖泊,自然在冬季容易出现雾凇的景观。尤其是,冬季里,未冻结的水面或流动性强的河面,会有大量的水汽生成的,也就更容易出现雾凇了。
说道雾凇,爱人话题多了起来,说了好几种产生雾凇的一些天气与特定的地理条件。其实,我很小的时候,也早就从我父母那里听说过的,父亲曾说过,雾凇的形成,一般说来,是天气太冷了,足够低的气温,大概要在零下15摄氏度以下时,雾凇就很容易形成。我们东北的寒冬季节里,气温达到了零下30摄氏度呢,而且,昼夜温差很大,一冷一热,地面的温度降低的尤其快,这样水汽就会凝结,因此产生雾凇也是现成的事儿了。再有呀,森林里,高大的树木将风儿遮住,刮不起风来,也是对雾凇生成提供了很好的条件,父亲说,雾凇,最怕大风吹呢,在雾凇形成过程里,若是遇上一场大风,就很轻易把雾凇形成过程中的冰晶吹散的。
雾凇,说起来,就会想起童年,生活在东北的美丽时光来呢。往事如烟,穿越过层层时光隧道,又一次如晨风里的花儿一样,绽放在眼前。雾凇,其实是学名,我小时候,当地人喜欢叫它雪挂或是冰花呀树挂什么的。那时,我家就住在东北,雾凇在我们那里,冰天雪地,银色的世界里,那是很是常见的。我喜欢叫它雪挂,好似银练一样挂在山林间,一片片又一片片的,盛况空前,美丽异常。
还记得,那时,还很小,父亲在江边工作,有些工程越是冬季才越是要去完成的,寒冬腊月,冒着严寒,人们就在室外,继续工作。父亲经常住在工作的地方,每次回家来,都会讲着山林里发生的故事。当,父亲讲到雾凇时,我的兴趣一下子就被调动起来,但是,我总觉得家门口的树上就有雪挂的,不足为奇呢。可是,父亲描述着江岸两旁的雾凇,那就是一种仙境的美,好似只有仙子才居住的琉璃白雪世界。我也不知为什么,父亲一说雾凇仙境,我就会想起月里的嫦娥,是不是雾凇的美丽圣洁的林间,就是月宫仙子居住的地方?有那样的感觉,是不是呢?
我问着父亲,父亲微微含笑,点头说,还真是呢,一点也不错,就是嫦娥居住的广寒宫一样美呐。然而,虽然,听父亲那样说,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不太相信的。父亲答应我,等有机会,带我和母亲一起去他们那儿看雾凇,也就是冰花、雪挂。
说来,真是好呢,不久后,有父亲单位上的车下山来办事儿,从我们村庄路过,我和母亲就搭上顺风车,一起进山,去看望父亲了。恰好是冬季里,雾凇经常有的季节呢。
我和母亲来的那天,天气异常的晴朗,虽然,我一直居住在小山村里,但是,看见山林,还是第一次呢。父亲在这样的大山里架桥修路,确实不容易的,即使寒冬,工程也没有停下来,甚至有些工程非要等到大河封冻才容易将物资运送,因为车子就行驶在河面江面上。
我们来到父亲这里,天已经暗下来了,但是,周围的大山,皑皑的积雪,倒是依旧可以看得间的,只是淡淡的月色里,感觉群山巍峨,林海雪原,一片片都是茫茫雪原之感。
父亲见到我和母亲自然是非常高兴,还约定要我早早睡早早起,明早,一早就带我,去江边看雾凇呢。
母亲也答应我,一早陪我去看雾凇,我是含着甜蜜的微笑如梦的,只等早早起来,去看我朝思暮想的雾凇景色了,那得多美呀。
然而,当我早上醒来时,却发现母亲没有在家,父亲也不知去了哪里。太阳已经出来了,照在屋子里,一片亮堂堂的。一位老奶奶微笑着,叫我起床,还说给我做好了早饭。
我飞速地穿好衣服,心里老大的不高兴,问着:奶奶,你是谁呀?我爸爸妈妈呢?
老奶奶眯着眼睛和善地微笑着,脸儿好似一朵朵菊花一样灿烂,说:你叫我奶奶,我还能是谁呀?奶奶呗。
我小嘴儿一咧,想哭,想找爸爸妈妈,于是,我大声喊着:那我爸爸妈妈呢?他们说要陪着我去看雪挂的,呜呜。
老奶奶一听,笑了:以为要干嘛呢,不就是看冰花嘛,那容易得很,不用爸爸妈妈陪着的,有的是陪着你去的,我给你开门,看看哈,他们早就起来等着你呢。
老奶奶一开门,呼啦啦,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孩子拥了进来,一个个呲着牙咧着嘴儿,有的说我叫大琴子,有的喊我叫小米儿,还有的说叫巧儿峰子小俊的。
那还等什么呢?赶紧的吧,起来匆匆吃几口饭,就和一群孩子奔向了大河大江边,就在我们住的村子后面,一条大河蜿蜒着好似雪白的蟒蛇一样伸向了远方,冰层冻得很厚实了,好似要有几十米厚呢,不仅可以走在上面,车子也行驶在上面,来回地,好似通畅的油漆大马路呢。
我看见了雾凇,就在河边的林子里,还有河两岸的树木上,就连小小的草儿,也都挂满了冰花儿,真是壮观呀。群山连绵不绝,紧密相连着,山也都雪白,无边无际的森林都是雾凇,晶莹圣洁的雪白世界里,可不真的就如月宫仙境一般嘛。天光早已大亮,雾凇的轮廓好似一朵朵雪白的梨花山间的梅花现在看来,那时的雾凇景色,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呢。一棵棵树木,千条万条的被雪挂压得枝条低垂着,每一根都裹着厚厚的冰晶,宛如玉雕的银色的珠帘。白桦树、椴树、水曲柳、松树都上结满了霜花,一簇簇,一团团,像是开在寒冬里的雪白色的桃花梨花杏花。冰花不慢待任何一株草一棵棵细小的枝条,冰晶沿着枝干生长,好似生出来了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凌,密密扎扎,晶莹,雪白,在阳光中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站在树下,奔跑在林间河面上,看着那些冰晶在阳光下闪烁,仿佛能听见它们轻轻碰撞的声响,互相拉着手儿的歌唱,清脆悦耳。
此时,太阳,已经生得很高了,一群孩子在山林间奔跑玩耍,在冰面上滑冰打尕儿滑雪爬犁打雪仗,甚至就那么干脆的在雪里滚一滚,翻几个筋斗,也是快乐无比的。
我正玩性高涨时,远远走来了母亲和父亲,原来,昨夜半夜时,村庄里一户人家里添了小娃娃,当时,难产,要往山下送,去叫父亲开车。
母亲见产妇已经不能承受远途奔波,情形非常之紧急,母亲本身就是医生,毫不犹豫,母亲决定不送山下了,自己做起了助产师,没想到遇上了难产,忙了一夜,总算是孩子大人都安然无恙,母亲这才大声喘出一口气来:母子平安,大胖闺女。哈哈。
听到母亲父亲说着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间,听得到那婴儿响亮的哭声,穿过雾凇穿过美丽的白雪圣洁的世间,好动听,好温暖呢。
我和父亲母亲一起在雾凇的世界里,开心地说着笑着,别提多开心了。母亲看到我与邻里的小孩子也熟悉了,玩得高兴,也开心极了,母亲就做老母鸡,父亲就做老鹰,我们一起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雾凇的景色里,白雪皑皑的天地间,白蟒一样的大河大江岸边,那样的笑声那样的雪白银色世界里,我的故乡,美丽的时光,真是难以忘记的。
爱人,见我半天没说话,就问我是不是又想起家乡来了,我点头说:是呢。
爱人说,不如今年冬天我们一起回家过年,去看看父母,也去看看雾凇,寻一寻小时候家乡的味道。
我听了,开心地微笑着,爱人就有说,当务之急,是欣赏眼下的美丽景色呢,明早去看雾凇,虽然没有你们大森林里那么壮观盛大,但也很美呢。
夜晚,灯光下,爱人又一次说起雾凇,不由得大发感慨,竟然吟诵起一首首雾凇的诗句来:“风吹得十分匀,开遍梨花千万树。”“园林日出静无风,雾凇花开树树同。”“ 琼林玉树净无瑕,轻送寒烟冷到家。”“ 吹帘风峭,树树玲珑,搅絮痕多少。”
他一句我一句,我们吟诵着,爱人说快睡吧,明早去看雾凇。
慢慢进入到梦里,于是,见到了雾凇,林间树树琼花,山间越加清绝,而,雾凇里走出来的父亲母亲,越加亲切,爱人紧紧牵着我手,我们慢慢走着,走在美丽的世界里。立时,清绝美丽的银色世界里,平添进了缕缕温暖,一生一世,难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