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长寿花(散文)

白逸遥 2月前 144

去年过年,我和妻去文登花卉大市场搬来一盆紫黄粉拼搭的蝴蝶兰。我们喜欢用鲜花陪伴过年。今年,我们换了花种,选了六盆长寿花。说起理由,就是“喜欢”,喜欢“长寿”两个字的名字,赶不上“万寿无疆”华丽,却把一种祝愿送给了我们。

未希冀一语成真,长寿百年,不可期,据花摊主人说,这种花,说俗不俗,说雅也不算雅,适合所有人,意思是雅俗共赏;就是花儿凋谢了,缓过劲来还开,无需怎么打理,生命力极强。就是说,这“长寿”是因为从不枯死,好养。颐养天年,长寿永年,都是良好的愿景,但未必是真;朝颜而夕衰,夕衰再朝颜,生生不息,谓之长寿。长寿花大概是这个意思吧。长寿花是傲视藐视所谓的轮回的。

有花是花,有叶也是花,养棵绿植,就有期待花的心。这就是养花。花摊主人的话,让我欣然接受,我家养花,绿植多于花期,曾在绿植间惆怅,一下子感觉她的话直触养花的心,有一颗爱花的心,绿植也是花。我们可以在绿植间盼着开花,这份期待从不会让人烦躁和失望。

回想,有了家庭,就未间断养花,买过不少花,茶花,栀子花,海棠花,杜鹃花,一品红,君子兰……很多花名还在记忆里,唤之即出。原来我一直在芬芳馥郁的花境里啊!有时候我们感觉生活单调无色,其实,我们没有把这些花连贯成一段故事,或者是忽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生活细节。截取一段,用心勾连成桥段,一样会精彩的。

这些花,在花市是好看的花,起初到我家也是花,后来只有叶子了,养着养着,连叶子也不见几枚,有的只剩下枝丫,有的还会干枯而死。莫非是在考验养花人的耐心和期待时长?曾叹息,自己就不是养花的料,也想过,可能是家中阳台不是最好的养花环境。但有什么能挡得住我养花的心?花在我家就像走马灯,我戏称“走马花”,不过去去来来,还是和花在一起,一花不永年,不长寿,但花花相因,人在花间,不长寿,却在增寿,和花一同活了六七十年了,难说没有花调节我活着的良好心情。就像晚唐的“花间词”,也并非总是身处花间,才有了这个题材。代表诗人温庭钧和韦庄,也是将断续的故事入词,才有了一个文学的流派。一盆花,一朵花,可能活不过一个人的寿命,但深情地陪伴着我们看花开花落,叶荣叶枯。开落和荣枯,让我们赏花有了跌宕的情感,心生一点感慨,又是多么美妙。

这长寿花的花语更直接,简直就是逼着和爱花的人来一场山盟海誓。站在花摊看着一架架上的长寿花,艳艳丽丽,姹姹紫紫,看着花儿开得肆无忌惮,开得响彻靓丽,突然不觉得是一种堆砌和招摇了,就像过年要走出家门去看漫天的烟花,就像正月十五要去看各色的花灯,我理解了这样浓酽如泼的好。年轻时,我并不喜欢这样的花扎堆,可能是,日趋平淡的心之湖,还是需要激起波澜,或者荡起涟漪来激活心水了,心如止水,可能是劝人安于素淡,但也需要活泼。心如止水是情感境界,怕的是迷失。如果迷失于花间,就是陶醉,人生的状态需要这样的意境。

在我眼中,所有艳丽嫣红的花儿都不是好伺候的主,摊主说,长寿花除外。以貌取人不好,以貌论花,看来也是不妥的。

从未这样近距离地调动赏花情绪来关注一种花,长寿花却让我目不转睛。叶子并不刻意地衬托花,花浮在一片绿上,各摇曳,各生姿,绝不雷同,花色千般,难以用几个颜色形容词给它“定色”。一丛之上,毫不吝啬地布满了艳丽,七八朵,十几朵,朵朵精神,尽管每朵上花粒很小,小如苔米,但还是闪着醉眼的光色。有的如指甲花,给人一种心灵手巧的美感,一团团,一簇簇,一丛丛,一抹抹,这般形态,真让人想唇吻一番,红彤彤,黄艳艳,紫娇娇,热灼灼,静若熟睡,无风则静眠,风动而微颤,连说话的声音它都闻得到,丝颤丝颤一般,却又是缠绵之状。这般景象,多么像我们的日子,每天都精彩各异;多么像烟花,却绽在片绿之上而不泯;多么像一张张女子的笑脸,妩媚生香。含苞的,矜持的样子,似在等待,等待我来给它青眼。微绽的,犹抱琵琶半遮面,羞涩难耐,我的眼光只能暂时躲着它,生怕看一眼它故意闭而不开。那些叶子,显然不是摊主喷水打理的样子,很晶莹,似水润,透着一股鲜亮,却触摸并无水渍,若翡翠透绿,似玉石绿光,不能碰触,仿佛一说话都会叶片乱颤,流出一堆绿来。

突然觉得给这种花命名“长寿”的人,真是一个诗人,其实,长寿花就是永葆青春的角色,所以,最好说它“青春不老”,其实,长寿也不仅仅指活得时日长,活出一种长寿相,也是好。

摊主很客观地说,她也不知长寿花可以活多久,显然是被长寿名字挟持了,但她说,长寿花有个好处,是懒人花,半月乃至一个月浇水一次就行,根本用不着那些养生保健般的谨小慎微地侍候。

想想曾经搬来家的杜鹃花呀,栀子花呀,海棠花呀……几乎都死亡于没有好好打理浇水施肥。跟花摊主抱怨,人家说水浇多了,我说我是用注射器注水的,花摊主说,那可能是阳光太饱满了,吃不消;或者是阳光太少,不能光合作用。上网好好恶补养花一课,发现了端倪。杜鹃花根下5厘米深是干土,最好喷雾浇水;栀子花要喂饱,光线要弱一点;茶花则阳光要充足,湿度要适合……这要比侍候婴儿还要经心细意,马虎不得。长寿花呢,绝不为难养花人,也不和那些所谓的名贵花种争风吃醋,可以说是傻傻地从来都是笑靥如花。我选了几盆含苞的花,每日早晨观花,总算让我体会出静待花开的美妙,虽未闻见花开之声,但我仿佛听到它说,你不必在意我何时开花,我在意你何时来看花。

说起“长寿”,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些在百岁左右的人,几乎都生活在荒村僻壤,食能果腹而已,欲眠则寐而已,根本不吃什么保健品,做什么保健操,按摩什么穴。我们无法从这些有益于生命的因素上找到关系,于是就去想,可能是远离都市的喧嚣,远离了污染,纯自然的环境便是长寿的秘诀。

可能这也是长寿花取名的一个根据吧。长寿花入不了玫瑰花卉榜,不是国色天香,不是深谷幽兰,不是滴露玫瑰,不是醉蝶花,不是美女樱……就是普普通通一草本。长寿花,不是玉颜金身,就像万寿菊、天竺葵好养,只要给它一个合适的季节就灿烂起来。

那些长寿者,只要给他一个安稳的时代,一个干净的环境,靠着自身的长寿基因(所有的影响生命的关系都无法解释清楚,我们就笼统地归为基因吧),不必追求什么奢华,就活出了鹤发童颜,脸上的皱纹,松松垮垮,就像长寿花的叶片,在纹络里都注满了蓬勃的力量。其实,我觉得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就像长寿花那样,对开花的执着,对世间释放着美好,对生活的甘处和挚爱,于是,“长寿”两个字就多情地支撑着他们的生命。

掐下一片叶子,仔细端详它的特殊,怎么也看不出美,就像一片揉皱了的纸张,那些长寿的老人,无一例外地不用护脸霜,护肤品,脸就像一张皱巴巴的纸,将岁月的风霜夹在每一道皱纹里,他们在守护岁月,而不去抱怨岁月就像一把宰猪刀。如果听到那些玉人佳丽这样说,他们会笑话的,懂得岁月的人,才不会一味地抱怨岁月无情。

长寿和永年,都是很不确定的生命尺度,长寿花开多久才算长寿呢?我没有经验。问花摊主人,她也说不上,但她告诉我,一开就小半年,花谢之后,剪剪枝,疏疏土,歇上个把月再开一次,梅开二度,它都瞧不上。这样说吧,就是不能第二次开花,这般花期也足够惊艳的,叫“长寿”也很配!它对季节不敏感,或者说是傲视四季,打破了“花开一季”的诅咒,视四季皆为宜花期。也可谓“长寿”的标志。我去朋友“老海”家,发现他就养了一盆长寿花,他告诉我跟了他40几年了,不知开过N遍花,在长寿花前,花开花落不是失望和叹息,而是一种轮回。老海称这盆花是他的“家色家香”,这是要直攀国色天香啊。生命的样子就像一条弧线,两端低,中间高,末端的低,就是生命的衰败,而长寿花硬是活出了波浪线的样子,起起伏伏,才是生命该有的曲线形态,的确堪称“长寿”。在起伏的状态颠簸行进,就是延长生命。不过,很多生命经不起这样的颠簸和折腾。相比,长寿花获得古今诗人赞美者少,而诗人给牡丹、梅花甚至秋菊的美誉却是数不胜数,生命需要鼓励,更需要自身的能量,赞美的多少并不会拉长生命的长度。

可能大部分人都期望自己长寿,特别是“奔六”之后,一切为了养生长寿。毕竟进入了老年,脸上的皱纹就像搓碎的纸团,胳膊上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其实,这些都是现象,只要追求生命的延续精神还在,有一颗爱美的心,即使花败,也不想随风飘零。

曹操说“养怡之福,可得永年”。人之寿,并非天定,完全可人为之增,增就是永年的过程。淡定之心,从容之情,都是养,就像长寿花那样,不择丰沛水土,卸下一茬的衰老,换上一茬的新生。

从长寿花看,真正的养生之道,在于颐养一种从容于荣枯的心情。我年轻时,特别喜欢摘抄一些励志的句子,甚至熟背下来,但浑身并不觉得充满力量,或许,是少了一种东西——从容。长寿花不从容,就不能看淡四季,就会和别的花一样,争一个头春。

我喜欢看每一盆长寿花开,几乎没有一盆花色雷同,没有一盆花容一样。想想我们看过的别的一树花,几乎是一个模板刻出来的,少了个性。想想那些老者,晚年活得滋润,性情一样,从容淡雅,而个性不同,模样千般。他们是以长寿花为典范,还是长寿花在模仿他们?不得长寿,也要学着长寿花活出自己的风采来。

今年是乙巳蛇年,我喜欢上长寿花,按照属相,蛇年柔媚,柔媚得长寿。柔媚不是一种不变的性格,应该是可修养而得的性情。

我真的无意也无期长寿,只望增寿,不负生命一场相约。

2025年2月10日原创首发秀才文学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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