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春早(散文)

公孙璃殇 22小时前 1

公社春早

选种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早,刚过春分,桃花就开了。村村寨寨也都开始了繁忙的备耕工作。

这一天,我去泉村家访。刚一进村,就看见老何叔家的门前放了两张板凳,板凳上櫊着一张圆匾,老何叔正俯身在匾上摆弄些什么。近前一看,原来他是在一粒一粒挑选种谷。但见他低垂着头,用一根竹片把匾里的种谷一点一点地往另一边拨,看到稍稍差一点的,便把它剔出来……他干得是那么聚精会神,连我走近都没有察觉。

“什么稻种?这么重要。”我问。

“当然是种子田的稻种罗。”老何叔抬头看见我,停下手中的动作,回答我说。

“这些稻种去年不是都做过片选吗,怎么还要粒选?”

老何叔是他们队里负责生产的副队长,在技术上要求很严。去年,在这些稻种收割的前一天,老何叔曾带领社员去田里作了一次片选。他们把那一块小小的种子田梳了个遍,把一些不符合要求的稻穗先行摘除,然后再进行收割。当时,我还带领了学校学科学小组的一些同学去参观他们的选种工作。

“不错,通过片选留下来的都是好种谷,但就是同一穗上的谷粒也参差不齐,会有一些次品。”老何叔抓了一把剔除出来的谷粒,指点着向我解释说,“你看,这一些谷粒都不够饱满,用作大田种子还可以;但要用它做种子田的种子,用来生产明年的种子,那就不行了。”

我恍然醒悟,但随即又产生了一点疑问,说:“只是这样一粒一粒地选,得花多少时间?”

“也不要多少时间,种子田的种谷不多,有个三五天也就够了。”老何叔说。

“那就多叫几个人来一起选吧?你一个人这么选,也太辛苦了。”我说。

老何叔笑了,说:“你以为这活儿谁都干得了呀?”

我不觉也笑了,说:“老何叔,你是不是太小看别人了,把不够饱满的种谷挑出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光挑出一些欠饱满的种谷,当然可以。但万一种谷里混进了一两粒杂谷,那就不是每个人都能分辨出来的。”

“这不可能吧?”我说。

“一般说来是不可能,但万一遇到了这种情况呢?万一遇到了这种情况,你不把那一两粒杂谷剔出来,那麻烦可就大了。弄得不好,辛辛苦苦培养种植出来的这一批种谷就都会被作废,不能用作种子。”

老何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语气坚定地说:“所以,我必须亲自把好这最后一关,绝不能有任何疏忽。”

听了这话,我不禁油然对老何叔产生了一股敬意。

护秧

今年的天气真好,种谷播下去后一直都是晴天,偶而下两场雨,也都不疾不除,恰到好处,并且没下多久就停了。田里的秧苗在阳光的映照下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十分喜人。

然而,这一天下午,公社的通信员却送来一份通知,说是据县气象台预测,今晚气温会大幅下降,并有可能出现降霜,要他们及早准备,切实做好防霜护秧工作。

老队长看看通知,不觉皱起了眉头,说:“这个时候才送通知来,又怎么个及早准备?”

“没有办法。赶快把社员们都召来,编织草帘吧!”伍叔说。

伍叔是队里的育秧员。由于是暖春,加上节气又到了清明,他便放松了警惕,没有及早做好防霜的准备。

社员们很快就集合拢来了。于是在队里的晒谷场上,立刻开始了一场编织草帘的紧张战斗。这是把稻草的一端緾扎在竹片上,一束束紧紧相连的大草帘。在秧田里安装一些支架,把草帘摊在支架上,就像给秧苗搭盖了一座座草棚,可以保暖防霜。

但时间实在太紧,直到傍晚,才编织到需要数量的一半。

但伍叔却说:“够了,可以盖上一丘秧田了。”

“那另一丘秧田怎么办?”老队长说。

原来育秧的一大要点是勤换水,白天放水晒秧,夜里灌水保秧。为了方便换水,他们是把秧田做在两丘小丘田里的。

“用火攻吧!”伍叔说。

“火攻?你是说在秧田的四周燃烧篝火?”

伍叔笑了,说:“那得烧多少堆篝火?一个通霄又得烧多少柴禾?咱们队里有那么多柴禾吗?”

“那怎么个火攻?”老队长也笑了。

“不要明火执仗,只要烟雾腾绕。”

“你是说用草堆薰烟?”老队长立刻领悟了他的意思。

“这里就交给你了。你负责带领大家把这些草帘搬到东边那丘秧田去,把秧盖好。另外那一丘秧田我包了。”伍叔说。原来他并非毫无准备,而是留有一手防霜的绝招。 伍叔说罢立即带领一组社员去抱柴禾。

伍叔带领他们把柴禾一堆堆地堆放在另外那一丘秧田上风处的田岸上,接着又去鋤来大量草皮,盖在那一堆堆柴禾的上面……

这一夜,他们就一直守候在秧田旁。

夜色逐渐深沉,气温也在逐渐下降。

到后半夜,忽然刮起了风。风虽不大,但却冷得刺骨,吹得他们一个个都发起抖来。

“快去点火!注意控制火势,火不要太大,但烟要浓。”伍叔说。

只一忽儿,田岸上就冒起了一股股的浓烟。那浓烟迅速扩散,很快就连成一片,随着风

势漫延到秧田上面,形成一层厚厚的烟雾……

天终于亮了,东方现出了一道曙光。

老队长过来巡查了。他看看秧田里嫩绿的秧苗,乐得一拍大腿,说:“好!咱队的秧苗毫发无损。”

“昨天夜里到底有没有降霜?”有人发问说。

“降了,当然降了。这四周的田里,还有东边那丘秧田盖的草帘上,都可以看到一些薄霜。”老队长说。

放水

今年的天气实在反常,本来应该是多雨的季节,却一连许多天没有下雨了。庙里的和尚说,是旱龙上天,把持着不让下雨。小学的老师却说,是太阳上的黑点增多,影响了地球的气候。

旱龙的说法,老莫不信。太阳上的事又太远了。他只关心垅南那一片水田。那是队里最大的一片早稻田,秧苗刚插上不久,是最需要水的时候,可别干坏了就好。

这天早上,老莫揹了一把锄头出去巡田,走到垅南,看到那一片田里的水快干了,便去找放水员龙叔,要龙叔把渠道里的水引到垅南来。

因为多日未雨,有些地方出现了旱情,公社已打开军炉水库,放水给库下的两个大队灌溉。而龙叔就是负责分配库水的放水员。

龙叔也是他们村的人。老莫原以为只要找到他一说,就会把水引过来。谁知龙叔听了他的要求后却说:“垅南那片田还可以等一等,七队的坑上那片田干得比我们利害,等我把他们那片田的水放满了,再把水引到垅南去。”

然而,老莫下午去垅南,发现那一片田里还是干干的,龙叔仍然没有把水引过来。

老莫叹了一口气,沿着田间的小路向水渠走去。

那是灌溉网渠里的一条支渠,连接着他们与七队的大部分农田。

老莫看看渠道里清清的流水,心里一动,拿起锄头挖了个口子,让渠水往田里流。

然而,只一忽儿,龙叔就赶过来了。他看看挖开的口子,皱一皱眉,拿起锄头几下就把老莫挖开的口子堵上了。

堵完口子,他又严肃地对老莫说:“老莫,你怎么能这样?”

“龙叔,这可是我们自己队里的田。”老莫说。

“就是我们自己的田,也不能乱了规矩。再说,你这么做,要是让七队的人知道,是很有可能引起纠纷的。”

“引起纠纷?”

“是的,引起纠纷。老莫,你忘了,过去,我们两村之间为了争水曾发生过多少争吵,有一次还引起了械斗……”

“械斗……”老莫一怔,眼前忽然涌现出解放前的那一次械斗。村里的瘸叔,他的腿就是在那一次的械斗中被打瘸的。

“现在,公社为我们建造了水库,有着源源不断用不完的水,只不过是早一点迟一点,又何必这么去争呢?”龙叔又说。

“那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们这片田才能灌上水?”老莫问。

“快了。七队的那一片田快灌满水了,最迟在天黑以前,就可以轮到我们这一片田灌水了。”龙叔说。

龙叔没有失信,还没等天黑,他就打开口子,开始给垅南那一片田灌水了。

看着源源不断往田里流的渠水,老莫彻底的放心了。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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