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婶
文/闰土
麻婶，个性泼辣、脾气执拗，吃饭也爱吃些麻辣的，所以大家都称她为麻婶。
过去，农人不大喜欢麻辣味儿，只是隔三差五在塄边、场边或零碎地栽点花椒树。有时为避免两家地畔起纠纷，也会栽些树遮挡地畔。有些花椒树结了果，个别人摘一些当调料用，但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吃，也就任其生长。要说摘下来卖钱吗？也卖不了几个，还不够功夫钱，所以也不采摘。
隔壁三婶，不知为何，爱栽花椒树，也喜欢吃花椒。加之她性格泼辣，背后大家都叫她麻婶。
麻婶年轻时如花似玉，是个标准的美人儿。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当时流行的长辫子往身后一搭，格外引人注目。那樱桃小口，轻启双唇，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娘家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很较真的泼辣女子。
她一旦犟起来，别说八条牛，就是十条牛也拉不回来。村上的人，包括隔壁邻居，都说麻婶又麻又犟。有人开玩笑说，是小时候麻婶的母亲怀上她时，花椒吃多了。
麻婶就是麻婶。那年结婚不久，二三月镇上过古会，她一气之下买了十棵花椒苗，给一块地旁栽了六棵。关键是邻居是个爱占便宜的人，经常蚕食她的地，还跟麻婶的婆母不知吵闹了多少回。剩余四株栽在了一块废弃的垃圾地旁。
俗话说：“针尖对麦芒，看你强不强。”麻婶这招真厉害，治住了邻居。两家虽不再说话，但邻居被气得不轻。村上的女人们都说，这真是石膏做豆腐，一物降一物。
用麻婶的话说，她栽椒树也不专为吃，也不为卖钱，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而隔壁那家媳妇也是个厉害角色，得理不饶人。花椒树在风风雨雨中长大，在春夏秋冬中长出刺人的枝条。结的花椒虽不是大红袍，但也是农村的土椒。每到秋季，麻香味扑面而来。由于花椒树离村庄不远，香味笼罩在村子上空，给人们带来无限麻香。那椒叶常被村妇们摘去做馍，烙出的馍香气四溢。
农村有句俗话：“不怕二杆子单打一，但怕二杆子扎堆堆。”隔壁不愿意了，说椒树枝条伸过来了，要求麻婶把树挖掉。麻婶也不是好惹的，她在娘家就厉害出名，是个宁折不弯的人，打死也不认这个理。她栽树时就考虑到了，一气之下，用剪刀把伸向邻居那面的个别花椒枝条剪掉，邻居也无话可说了。
村上爱说闲话、看热闹的人都说：“几棵花椒树，麻了两家人。”
其实，麻婶确实强势厉害，这是她的性格。三叔一辈子老实巴交，是个只会干活的人，更是个直肠子，什么都藏不住。那时婚姻都是父母说了算，三婶父母清楚女儿的秉性，知道如果找个厉害的女婿，三天两头会吵架，弄不好还得离婚。所以就找了三叔，虽算不上窝囊，但进门后一切都由女儿当家做主，大事小情都听她的。
后来我才知道，麻婶父亲第一次给麻婶介绍对象，见面时没说什么，谁知第二次见面，几句话就谈崩了。那男的摆起了架子，麻婶一看就生气了，才见面就指手画脚，等结婚后还不把我吃了。她连招呼都没打，转身回家就跟父亲说不行。父亲问原因，她就一句话：“不行就不行，问那么多原因干什么？”父亲从小就知道她这脾气，是个宁折不弯的性子。后来就找了三叔这个只会干活的女婿。
果然，麻婶父母这步棋走对了。婚后两口子日子过得风生水起，麻婶说一，三叔不敢说二。田间地头三叔只管干活，家里家外、大事小情都是麻婶说了算。
好人有好报，麻婶命好，给三叔生了一儿一女。儿女会念书，学习成绩优异。
麻婶虽然脾气麻，但在两位老人跟前十分孝顺，这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有一次，六十多岁的婆母半夜肚子疼得厉害。那时没有其他交通工具，麻婶拉上架子车，把老人送到医院。一检查是急性阑尾炎，她东拼西凑借了钱，给老人做了手术。老人住院一个星期，回家后她又悉心照料，端吃送喝，扶着上厕所。这一切她都没告诉三叔，她知道三叔在外地打工，回来一趟不容易。
麻婶那次的举动，让村里人刮目相看。大家都说三叔这个老实疙瘩，能娶到如花似玉又能干的麻婶当媳妇，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也是三叔母亲前世在庙里烧的香多，积来的福分。
麻婶的厉害有她的道理，她精明能干，在村上乃至方圆都很出名。
有一次，几个人开着车，拉着不值钱的塑料盆、筷子碗等，打听到麻婶在村里影响力大，想骗些钱财。他们想让麻婶组织人帮忙宣传，来人可以免费领生活用品，等三天活动结束后，答应给麻婶六百元报酬。
麻婶可不是糊涂人，她一看车挂外地牌子，这伙人贼眉鼠眼、鬼鬼祟祟的，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她不仅不帮他们，还告诫妇女、老人不要贪小便宜，谨防上当。
这伙人见麻婶软硬不吃，还说些不好听的话。一天过去，有几个人领了东西后，这伙人又强制她们买其他东西。麻婶不答应了，出面制止，双方吵了起来。最后麻婶彻底火了，大声喝道：“你们再不走，胡搅蛮缠，我就报警了！”这伙人做贼心虚，灰溜溜地开车跑了。
外号人称“花椒树”的麻婶，真是一点就着，是个地地道道的麻婶。
世上的事往往充满巧合。有一年，国家政策扶持农民成立合作社，进行土地流转，大面积栽植花椒树。村上几个人报了名，麻婶也报了。几经研究考察，这个项目阴差阳错落到麻婶头上。在政府的大力支持下，麻婶流转土地二十多亩，开始大刀阔斧地栽花椒树。
这次她把事业做大了，儿子、女儿也来帮忙，她成立了圆梦花椒合作社，手下也有一帮人协助。
一年、两年过去了，第三年花椒挂果了。麻婶的头发也熬白了，曾经迷人的脸上布满了皱纹，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也没了往日的光彩。不过麻婶事业有成。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气候风调雨顺，她在花椒生意上实实在在赚了一笔。
常言道：“岁月不饶人。”麻婶精力越来越不济，她再三考虑后，让在单位上班的儿子停薪留职回来，她把一切都交给儿子打理。用专业话说，她当起“顾问”。三叔也在地里打打杂、送送水，想干就干，不想干就休息。
现在这个花椒园办得风生水起，外地参观者络绎不绝。知道内情的人都说：“这一切都是麻婶的功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