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香笛音(散文)

沈沐阳 2天前 19

雪,挂了树梢;梅,搭了红桥;灯,映了白雪;笛,助了风嚎。

风雪中,老城依旧。梅下吟笛故人,已不在左右。天边,仍留有旅雁南飞;天边,仍留有一抹邂红……

年少的我,常与姥姥、姥爷为伴。每当那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尖,心中便涌起一阵惊喜,那是雪即将来临的信号;每当寒风轻轻拂过脸颊,带着丝丝凉意,便满心期待着那纷纷扬扬的雪花。而当第一片雪花映入眼帘,兴奋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因为我知道,那洁白的世界即将展现。

一片又一片的晶光,零散落下,乘着寒风,在空中轻盈地旋舞。兴奋的我,便会迅速跨过那道略显斑驳的门槛,在院子里四散撒欢,边跑边喊:“下雪了!下雪了!”这时,一双温暖而有力的大手,轻轻卡住我的腋下,紧接着,我便被稳稳地举起,双脚离开了地面。不用看,我就知道,这一定是姥爷。那掌心的纹路,那熟悉的触感,带着岁月的痕迹,却又充满了力量,让我感到无比的安心和快乐。

“姥爷!下雪了!”我高兴地大喊。

“对呀,下雪啦。”姥爷总是会这么回,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容。

“哎,老头子,别把他摔着了。”姥姥总是会这么提醒,她的目光仿佛一张细密的网,将我温柔笼罩。

吃过晚饭,我便会拉着姥姥带我去城门边玩雪,而姥爷呢,自然也会跟上。在白雪皑皑的古道中,寒风凛冽地吹着,却始终吹不散那三道雪地上的足影。我仨向城门边走去……

远处昏沉的灯光,映着灯下幽清的红梅。一抹淡香在我身边打旋,我激动地跑过去,却被隐藏在雪中的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厚厚的雪地里。砭骨的冰碴子覆在脸上,蒙住了双眼。“哎哟哟,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又摔地上了,快起来,快起来。”一只大手捏住我的后衣领,将我提起,然后,大手轻轻拂去我脸上的雪碴。待双眼睁开,看见的定是姥爷的面庞。

城门边,大雪依旧下着,一株寒梅在一块大石头旁伸胳膊伸腿的,生怕把身上的雪花抖去。淡红淡红的花点,在那涂抹了“雪花”的枝条上,散发着幽香。我坐在石头上,而姥姥和姥爷坐在城门边的木棚下,看着大雪。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与雪相衬,与风相随,撒落在天地间。我静静地坐着,听着,直到姥爷拿着羌笛,将我拉起,我才回过神来问道:“姥爷,刚才那是啥声呀?好好听!”

姥爷哈哈一笑道:“傻娃子,这是羌笛呀!”

“羌笛?羌笛……”我喃喃道。在昏黄的灯光下,我仨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又一年雪落,裹着细雪的枝桠在风里簌簌发抖,红梅却挣扎着吐出几点嫣红。我依旧在院子里奔跑着。“注意点,别摔着喽!”姥姥在门口喊着。待吃过晚饭后,我缠着姥姥去城门玩。

在皑雪的古道中,寒风仍凛冽地吹着,却始终吹不走那两道雪地上的足影。“嘎吱”一小片雪陷了下去,变成了一只小鞋印。“嘎吱”又一小片雪陷了下去,变成了一只大鞋印。“嘎吱”“嘎吱”“嘎吱”一连串的足迹向城门口延去。未到城口,先闻清香,我被这气味吸引。它牵着我,一路小跑。城门口的昏灯,照着那株独傲于大雪的红梅,枝上的花,星辉点点。又一阵悠扬的笛音,空灵、悦耳,渐小逐远,与那淡雅的幽香一起,散于天地。

我痴痴的听着,心中被这缥缈的乐音填满。姥姥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羌笛,直直的望向远方,像是在等待某个远方来客,但在无垠的雪地上,只有远方的几株枯树。

“姥姥,再吹一曲!姥姥,再吹一曲!”

姥姥笑着说:“下次,等下次再吹。”

“啊?”我失望的问,“下次得是啥时候啊?”姥姥弯下身子,用手指轻触我的鼻尖,答道:“等下次第一朵梅花开的时候,咱就吹!”我高兴的喊道:“好啊!好啊!”

又是一年,雪挂树梢;又是一年,梅搭红桥。在这座紧闭大门的老木屋前……我又来到了这座旧城。大雪依旧纷纷而下,在白茫茫的古道中,寒风依旧吹着、嚎着,雪花覆住了那留在雪地上唯一的足影。

城门边,我站在昏灯下。不远处的独梅依旧屹立在雪中,散发着淡雅的清香。我从怀中取出一支泛黄的竹笛,横在唇边。悠扬的笛声飘出,伴着冷风,传向远方……

“姥爷……我不会再摔倒了!”“姥姥……我会吹《迎梅》了!”“今年的梅花……还是很香啊!”“你们……不来闻一闻吗?”……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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