苜蓿,扎根在心田里诗意的花儿(散文)

沈沐阳 2月前 158

我想,该给苜蓿美丽的名字,也该给它山野中美丽的词汇,还不足,就当它是田野泥土里长出来的诗句好了。

其实,苜蓿才不管你怎样去看待它呢,它我行我素,它自由自在,该生长生长,该开化开花。长成了,结子了,任由着人们将它割了去,喂牲口,还是磨成粉,亦或是,去填饱人的胃腹,它都快乐,都照样欢喜着。

我听我奶奶说过的,她呀,就靠着吃苜蓿,挨过了那些饥荒的年代呢。因此,奶奶一说起苜蓿,话题就格外多起来,对苜蓿的情感,不仅仅是深厚,而是,非常之感激不尽呢。奶奶说,那时,她还很小呢,挨饿的年代里,因为欠收,家里的粮食不够吃的,咋办?就提上篮子去野外,寻找可以果腹的野菜。

好似春天的时候,野草也才冒芽儿呢,昨日还光秃秃的田野,神奇的很呢,经过几场细雨,田埂间,就被苜蓿绣出了绿云,浓浓的绿哟,好惹眼,三片心形的叶子,捧着汪汪的露水,犹如一双双农人的手,摊开着的掌心,擎着一汪汪的绿意。

淡淡的小紫花,好似星星一样,开在田野里,给贫穷的日子,添进了一抹希望与快乐。奶奶总是采撷几朵簪在发间,还不忘多采撷,带回家,插在瓦罐里,给黯淡的日子,一抹亮色,让苦熬着的爹娘也看一看春色进了家门。

奶奶说,苜蓿一直都在的,即使家里的粮食够吃了,可是,还是不忘,在春天时,依然,要采回来苜蓿,做一些吃食的,咋做咋好吃,咋做都好吃,咋吃也不厌烦。

再就是,苜蓿成了牲畜的主要饲料,从鲜嫩时,就开始吃,一直吃到晒干了,从正棵整棵的吃,到粉粹了吃,从很小的猪娃吃,一直吃到膘肥体壮的出栏的猪。至于牛羊,更是以它为食,在田野里吃,在栏里吃,四季都吃。好似苜蓿,只有走进胃腹,才算是没有白活一回似的,它甘愿被咀嚼,被反刍,再被胃液消化掉。就那样甘心情愿化成身体的汁液,循环在体液里,变成身体需要的营养,或是循环在身体里的血液。

其实,我的血液里也一定有苜蓿成份的,因为,我是吃过苜蓿的。记得,春天,无论奶奶还是娘,从田野里忙着农活,回来时,手里就会多一把苜蓿草的,鲜嫩的叶子,开着淡淡的紫莹莹的小花儿,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温柔又顺眼,娘把它放在案子上,准备晚饭。我看着苜蓿,心里就会无端升起春天的味道,走过去,捧在小小手心里,它三叶心形的叶片,翠绿的颜色,粘着一丝丝的春意。左看看又看看,心里在想:莫非苜蓿知道自己就是被吃掉的宿命吗?就连香气也收敛起来,别说喘息了。

奶奶和娘的手下,很快,苜蓿就成了一道道美味的饭菜。想不到,割下来的苜蓿蔫蔫的样子,经水里一焯后,更加鲜绿,好似复活了一样,于是,既可凉拌,又可清炒,味道香美起来。娘和奶奶拿出她们的厨艺来,用苜蓿炒鸡蛋也用来做成麦饭,还用来包包子饺子更是用来烙菜盒子吃。

其实,那即使没有吃过苜蓿的人儿,也保不定吃猪肉牛羊肉,甚至鸡蛋或是鸡鸭鹅蛋类肉类,又何尝没有苜蓿成份存在呢?

苜蓿,奶奶喜欢着,爷爷喜欢着,爹娘呢,也同样喜欢着,还有我的姐姐哥哥们都喜欢着。春天,用不了多久,苜蓿早已将田野染得浓绿起来,随之,去割苜蓿的人也就多起来,鲜着就作饲料的,再有晾晒着的,人们不去问一问苜蓿的本意,只管收货,只管用来吃或是去喂养牲畜。

面朝黄土,根扎在深深泥土里,好似脚下的那一方土地,早已被苜蓿驯服里一样,就算是播种的种子,宁死不屈也不肯生根发芽,而,苜蓿,无须播种,耕种犁耙所有农耕都免了,更是不用浇水喷洒农药除草,只需要一缕缕春风,只需要一阵阵春雨,一片片的苜蓿,就绿成了海洋,绿成了属于自己的天地。

牛羊踏过去,人们采过去,牛车马车碾过去,断茎渗出来雪白的血,它不喊也不叫,不不哭也不叹息,依然,在太阳地儿里努力生长着,将白色的血凝成琥珀色,欢快地在田野里依旧歌唱着,不气馁也不烦恼。

小时候,我喜欢跟在奶奶和娘的身后,去田野里玩耍,奶奶和娘在割草或是种庄稼,我就胡乱跑着,采野花和小伙伴们做游戏。我采起苜蓿,亲吻着它的花瓣,我在想,难道只有我把它当成花,而,不是当成草?

几个小伙伴,君儿、小萍、三丫、大勇我们过家家,就把苜蓿采来做成饭,也插在瓶瓶罐罐里当成花儿,我们指着那些苜蓿说是饺子排骨牛肉汉堡包,也指着说是牡丹芍药玫瑰月季花,还指着它说是裙子高跟鞋洋娃娃……

其实,又何尝不是呢?娘听了就笑着说:就是,就是,想要什么,就只管向苜蓿要吧,只有苜蓿可以满足人们呢。

几个伙伴,我们懵懂的小孩子,就越加快乐起来,我们疯狂地喜欢着苜蓿,因为苜蓿,童年里充满了诗意与欢乐。

其实,也心疼那些苜蓿的,看着刈草的大人们,他们弓着光溜溜的脊背,挥着镰刀,汗水沿着脊背滴在苜蓿脸上,他们好似融在一起,可是,割苜蓿的人没有丝毫察觉,他们将滴着自己汗水的苜蓿,放进竹筐里,或是牛车上,将它们运到牛舍里、马棚中,亦或是打谷场上,晒干,而晒干后的苜蓿,汗水依旧存在着,侵入到了苜蓿叶脉间,依旧保持着卷曲的姿态,因为汗水的侵入,一棵棵苜蓿,好似一句句没有完成的诗句,或是一字字没写完的草书,阳光下一棵棵,堆在场院里,它们就如生长在田野上一样,没有丝毫的不情不愿,只等待着去往胃腹里,做一次生命的旅行。寒冬里,雪花一飘,村庄什么都是雪白色的,冰冷的寒冬,寻不出一丝鲜亮的色彩的。感觉一切都裹在冷酷萧瑟里,没有丝毫的生气。经常的,我就跑到场院上,去草料堆里翻找着苜蓿的花穗,我不忍心捻碎花穗,而是,举在头顶上,做着飞翔的姿势,口里喊着叫着:飞呀,飞呀,飞……

走在村庄里,很容易就听到了,牲畜咀嚼着干透的苜蓿,发出沙沙的声音,那些声音,与鸡鸣声声犬吠声声还有人的说笑声声,再有锅碗瓢盆孩子的欢笑风声雪声,都混合在一起,交响成了一曲曲优美的村庄背景音乐声。而,苜蓿是用它的生命来奏起的音乐呀,难道,只有我才听得到吗?问爹有问问娘,爹娘笑着,没有回答我,他们最后都是一声长叹,把目光移到了苜蓿身上,深情地望着,又望着。

总是感觉苜蓿它是有情感的,也总是好似能看见苜蓿的眼睛,可以从它们的瞳孔里看见连绵的绿浪,看见,那个久远的时候,远在古代波斯,天真无邪的苜蓿还刚刚被人们驯化成牲畜饲料。到了公元前大概五百年波斯入侵希腊,士兵们用紫苜蓿喂战马和骆驼,这样,由此,才把紫苜蓿种子传入希腊。那么,大约又在公元前二百年左右吧,紫苜蓿种子传入意大利和北非。那么,苜蓿又是什么时候来到了我们的土地上的呢?随着一声声驼铃,走在丝绸之路上的张骞,他是奉汉武帝之命出使西域的,第一次,在乌弋、安息、大月氏、大宛等地见到大片种植的紫苜蓿。而后,就在公元前一百一十九年,张骞再次出使西域时,单单带回了苜蓿种子,也就不虚此行呢。他是从大宛,也就是现在的乌兹别克斯坦,不远千里万里,他带回大宛马和紫苜蓿种子。

翻开《史记•大宛传》里面有这样的记载:“大宛国左右……马嗜苜蓿。汉使张骞取其实来,于是天子始种苜蓿、葡萄。”当时将天子所乘之马称之为“天马”,常嘴嚼着紫苜蓿茎花而进出皇城内外,故有“天马常衔苜蓿花”之说。

然而,苜蓿来到我们之间,不仅牲畜喜欢吃,可以做牲畜的饲料,还走进了人们的胃腹,人们也喜欢得不得了。况且,在青黄不接,饥饿的年代里,它成了人们救命的果腹食粮呢。

因此,有些地方,还将苜蓿来当成植物一样来栽种的。翻开在《四民月令》早就曾有苜蓿作为蔬菜来栽培的记载呢。至于,《齐民要术》里,也称苜蓿“春初既中生啖,为羹甚香”。

苜蓿,它的生命力极强的,无论旱涝它都快乐的生长着,即使,在大旱的年份里,别的植物都枯枯萎旱死,而,田畴里唯有苜蓿擎着星星点点的紫,高高地仰着头,望着太阳,它微微地笑着,它在表明着意志的坚定与不悲不亢,更是不屈服,它们把最后的点点水分储存在膨大的根系里,它们在等待,在盼望着,终会有丝丝雨露洒过来,有点点甘霖降临的。只要心还在,心不死,就会活下去,就会生长成一片片绿洲。

知道吗?苜蓿的根向来,都是扎得很深,比麦子玉米高粱谷子比任何庄家野草都要深的。因为,苜蓿它知道不能依靠谁的,谁也无法依靠的。因此,它要靠自己,深深扎根在土地里,它要活下去,要活成自己的模样,它活得美丽,活成自己的一片风景呢。

至今,走在野外,走在田野里,看见苜蓿,忽然,会想起司马光的诗:“苜蓿花犹短,昌蒲叶未齐。”而,我依然喜欢着苜蓿,我依然喜欢把它当成花,当成我心里最美的花儿,不是欣赏,是一种热爱,一种崇敬。

哦,苜蓿,叫着它的名字,就好似读着一首首诗句,清新,又淡雅。苜蓿,早已扎根在我们这一片土地之上,它扎根在人们心田里诗意的小花儿,必将茁壮成长,并生生不息。

这家伙太懒了,什么也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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